李康的视线不知不觉地追着花雪理，等李康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体育课做完例行的拉伸动作之后了。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体育老师带着大家做了十分钟的热身运动，就贴心地宣布了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
体育老师抬手看了看表：“下课前，也就是三十分钟后回来这里集合点名！”
随后对着面前的学生队伍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解散！”
李康觉得自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很不礼貌，于是收回了粘在花雪理身上的视线，想要做点别的事情，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平时李康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里会和这几人踢踢足球，但是最近大家都躲进建筑物的阴影里，悄悄地赶作业去了。
李康沿着体育馆的墙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墙根阴凉处，楼梯后方，以及花坛边上，都能看到同班同学奋笔疾书的身影。
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仿佛是要让大家早日进入备考的状态，又或许是各科老师们率先紧张起来了，作业布置得越来越多，多到老师自己都快批改不过来了。与此相应的，自然是学生们完成作业的压力越来越大，只得抽出更多的时间拼命写作业。
花雪理朝着远离体育馆的方向，往绿化带走去。看着树荫下一片片的反光，像点缀在草坪上的鱼鳞，那是眼镜片反射的，枝桠间倾泻下来的阳光。
眼镜的主人们手里都拿着习题册或者试卷，偶尔也会跟边上一同赶作业的同学讨论题目。
内心已经是个成年人的花雪理对这番景象感慨不已。这时候同学们都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作业、模拟考卷，会像雪花一样飘落到桌面上来，越堆越多，直到老师们放弃批改作业之后，大家才会意识到作业和卷子根本做不完。
目前距离那样的状态，还有大半个学期的距离。大家为了把作业做完，都在努力地腾着时间。
体育老师看着学生们鼓鼓囊囊的裤袋，勾勒出被塞得皱巴巴的习题册的形态，还有那随着学生们的运动探出头来的笔尖。他就知道是时候仁慈地给予学生们更多的自由时间了。
李康此刻只想好好地放空自己，喘口气。他慢悠悠地来到体育馆二楼，逛了一圈发现室内有点闷，于是想到室外楼梯那里站一会儿。
到了室外楼梯的拐角处，却看到坐在地上写作业的兔八哥和许同学。
许同学：“对。然后是干瘪的瘪……完了，怎么写的来着？”
许同学：“发音很相似……”
八哥：“完蛋，完全联想不到该怎么写耶。”
许同学：“好像是病字头的。”
八哥：“是吗？不是应该长得挺像憋字的吗……”
许同学：“不不，好像不是……”
越说越不确定的二人。
李康没在听她俩说话，只想赶紧跨过两双拦路的大长腿，于是小心翼翼地迈开步子往楼梯走去。兔八哥这才发觉自己挡路了，赶紧收了腿，倒是把李康吓了一跳，幸好最后有惊无险地让抬着的腿平稳落了地。
李康瞥见楼下的花雪理正往树荫里走，心跳顿时漏了半拍。果然还是想要呆在她的边上，随便用什么借口都好，只要能靠近她一点点，空荡荡的灵魂就有了实感。
李康加快了脚步，想要赶上花雪理。
李康回过头来，接过了兔八哥的圆珠笔。在自己手掌心写下了个瘪字。
八哥：“哇哦！”
许同学：“原来如此——”
八哥：“还有啊，那个左撇子的撇字……你知道怎么写吗？”
等李康再看向楼下树荫的时候，已经不见花雪理的身影了。树荫下站着的只有陈和泽一人。
因为不想和陈和泽对上视线，李康匆忙地偏过头，假装在看远处的风景，因此也就没注意到陈和泽身后露出来的花雪理的几缕头发。
几分钟之前，树荫下的陈和泽和花雪理正在密谋如何溜出校门，穿过对面的街道，到隔壁初中部去。
花雪理：“这都还没放学怎么出得去？”
陈和泽：“放心。我摸清了高中部、初中部保安的全部位置。还能让门卫室的人在咱们经过的时候正好有事可做。”
花雪理心想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油然升起一股崇拜之情，夹杂着一丝奇怪的直觉。花雪理只当是溜出校门的这件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导致自己心里忐忑，于是继续追问：
“那会不会被其他人碰巧看见呢？”
陈和泽：“能看到这个方位的那些个位置，我都预先布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装饰，用来扰乱视线。除非……有人一直盯着你，一直在找你。”
说罢，陈和泽侧了侧身子，把花雪理罩进了自己的身后，堵住了上方来自李康的视线。
确认李康已经转身离开，陈和泽看向花雪理，微笑着说道：“你知道吗？要在特定的某个人面前藏起某个东西，鬼鬼祟祟地行动反而容易暴露。你淡然地挡住他的视线，观察他的脸，能最大程度地确保他看不到你想要藏的东西。”
“……”花雪理完全没懂他想表达什么。
只见陈和泽把手伸进裤袋，像是按了什么按钮。门卫室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因为只差半个小时就到上午的放学时间了，门卫室里只有一个小哥在值班。他拿起了话筒：
“喂？没错，我是……”
于是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校门。
陈和泽从裤袋里迅速掏出一条轻巧的印花丝巾，长2米宽1.5米，图案花里胡哨的。他用这条丝巾将自己和花雪理包了起来。从后边看，两人像是在共用一件花披风。
陈和泽：“别回头。”
花雪理：“这……哪来的丝巾？”
陈和泽：“我妈去海边耍的时候买来拍照的。”
花雪理：“哦！妈妈丝巾！”
陈和泽：“对~”
花雪理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校服：“这不是全市统一的校服吗？咱们都走在街上了，保安顶多以为是别的学校逃课的学生而已吧……”
陈和泽：“没错。”
花雪理：“那还要这显眼的妈妈丝巾来做什么？”
两人来到了初中部的围墙边，花雪理忍不住开始吐槽：“原来，你都安排好了……”
陈和泽：“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我平时在干嘛。”
两人沿着初中部的围墙继续走着。隔着围墙也能看见初中部的操场和跑道，有的学生在练习跑步，有的还在跟着老师做操，也有不少自由活动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在聊天玩闹。
陈和泽：“我确认过她的课表了，现在也是体育课。”
看到陈和泽准备得如此周全，花雪理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你什么都调查过，什么都安排得这么完美，还要我来干嘛……”
陈和泽认真地看向花雪理：“你是救世主啊。没有你可不行。”
此刻花雪理内心的违和感达到了一个无法名状的程度，感觉已经糊弄不过去了。于是开口质问：“陈和泽，你到底……”
“嘘。”陈和泽示意她不要说话。同时花雪理也看到了围墙里头不远处，正坐在树荫下休息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M科老师的女儿。陈和泽拉着花雪理静静地走了过去，虽然隔着围墙，但是距离非常近，能听见她们的对话。
“别去挠它啊。”
“我没有哇~”
说着，两人开始打闹了起来。远处集合的哨声响起，两人齐齐地往操场中间跑去。
陈和泽和花雪理背对着围墙站着，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彼此都明白，是那个病的前兆。尽管目前还非常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