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晓生虽然没有来,但虎却是每日送药。
药的成色与之前别无二致,满穗服下后,病情也未见反复,气色逐渐好转起来。
我心中稍安,却也并未放松警惕,每日都会去晓生的住处探望,只是他的房门始终紧闭,虎守在门口,神色恭敬却也带着几分疏离。
这两日,我也暗中留意着小石头的举动,见他只是每日在屋内发呆,并未再有什么异常行为,我心中的气也渐渐消了些,想着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当时也是出于担心满穗,只是行事太过莽撞,有些毛手毛脚。
他本性不坏,出发点也是好的,只是缺乏考虑后果的周全思维。
在这看似平静的两天里,我却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晓生闭门不出,小石头又成天不知道在哪里了,满穗虽然一天比一天状态要好,但我还是担心满穗会复发。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铁牛快好了。
也不知道托晓生帮忙的事情能不能办好……
……
“良↑爷↓~”
一声娇嗔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啊~”
此时我正端着碗筷,给满穗喂饭,思绪却飘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得有些恍惚。
“良爷,你在想什么呢?连饭都快喂到我鼻子上了。”
满穗微微嘟起嘴,眼中满是娇俏的埋怨
我回神看着满穗鼻尖上的饭粒,不禁尴尬地笑了笑。
这两天满穗接着自己生病的借口,把我当下人使唤,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水果,忙得我团团转。
但看着她一天天恢复活力,我倒也是乐在其中。
……
我轻轻刮下满穗鼻尖上的饭粒,笑着说。
“是我的错,满穗,这饭可得好好吃,这样身体才能更快好起来。”
说罢,我又舀起一勺饭菜,轻轻吹凉,送到她嘴边。
满穗却调皮地把头一偏,眨着眼睛说。
“良爷,这菜看着没什么胃口……”
“呵,这才吃了两天饭菜就忘了之前我们是一直吃的粗粮,还在这里挑起来了?”
看着满穗这副样子,我不由调侃几句
满穗听了我的话,脸颊微微泛红,轻哼一声道。
“良爷,就会拿以前的事说我,我这不是病刚好,想尝尝好滋味嘛。”
说着,她却也不再躲开,乖乖地将我喂的饭菜吃了下去。
我看着她,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快吃吧,吃完了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完全康复。”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我起身去开门,见是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药。
“良爷,这是大当家吩咐给满穗姑娘的药。”
虎恭敬地说道。
我接过药,道了声谢,关上门回到床边。满穗看着那药,皱了皱眉头说。
“良爷,我不想喝药,太苦了。”
我无奈地看着她,只能笨拙地哄着。
“满穗,乖,喝了药病才能好得彻底,就剩这几副了,喝完就不用再喝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熬煮起来,很快便好了,盛满一碗满满地散发着中药特有的苦味。
……
满穗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刚喝了一口,就苦得直吐舌头。
“良爷,太苦了,我喝不下去。”
我瞧着她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却也无济于事,这荒郊野岭,哪里去弄蜜饯?
只能再次出声安慰。
“满穗,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就忍一忍,喝下去就好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满穗苦着脸,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良爷,这药真的太苦了,我感觉我的嘴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软,鬼使神差地说道。
“那……我喂你喝,会不会好一些?”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但似乎满穗的脸比我还要红,如同熟透的苹果。
她微微低下头,声若蚊蝇地说。
“良爷,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可她的手却不自觉地将药碗递向我,我瞧着她那羞涩又带着些许期待的模样,心疑惑。
不就是拿勺子喂药吗?怎么羞涩成这个样子?
之前她一直惦记我,甚至偷亲我时也没见的脸红成这样,现在却因为这一勺药而羞红了脸,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等等…偷亲…喂药……这小家伙该不会是想让我像之前她昏迷时那样,用嘴渡药吧?
不行我得再确认一下,万一是我想歪了?
但看着满穗那羞涩的模样,我心里完全没底。
……
“满…满穗,你说的是拿勺子…喂吧……”
满穗的脸更红了,她轻咬着嘴唇,目光躲闪着,嗫嚅着说道。
“良…良爷,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好吧,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我就知道满穗是故意的。
不过,既然她都提出来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之前她昏迷不醒时,我也是这么喂她喝药的。
只是现在她已经清醒,再这么做,总觉得有些不妥。
不对但时她好像也是已经醒来……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含在嘴里,慢慢靠近满穗。
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显然紧张极了。
我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将药缓缓渡入她的口中。
她的嘴唇柔软而温暖,让我心中不禁一荡。
药汁在两人的唇齿间传递,苦涩中似乎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满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颊也越来越红,仿佛快要燃烧起来。
喂完药后,我迅速坐直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颊也不由得发热。
满穗则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还没从刚才的亲密接触中回过神来。
我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满穗,药已经喂完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我便想逃离,但满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娇嗔和羞涩。
“良爷,你……你就这么走了呀?”
我脚步一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满穗看着我这副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明媚而动人,瞬间驱散了屋内的尴尬气氛。
……
“良爷,看你紧张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调侃道,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的直觉告诉我,满穗肯定还在惦记着我什么,但我又猜不透她,只能更加警惕地问着。
“满穗那你还想做什么?”
“良爷还没老呢,怎么就这么健忘。”
说着满穗指了指桌上那几乎满碗的药水,眼波流转间满是笑意。
“良爷,还剩下怎么多药呢……你总不会想让我一个病人自己喝吧?”
我瞧着那半碗药,心中暗自叫苦,脸上却还得装作镇定。
“满穗,这药一次喝太多也不好,先歇会儿,等会儿再喝。”
我试图找个借口推脱,可满穗哪肯轻易放过我。
“良爷,刚刚是谁说要喂我喝药的?怎么,现在想耍赖了?”
她坐起身来,双手抱胸,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我硬着头皮再次端起药碗,正准备一口气闷了,满穗却突然凑近我。
她的双手环上我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洒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良爷,居然耍小聪明,该罚。”
说罢,满穗低头饮下半碗苦药,而后不等我反应,便猛地吻住我,将口中的药渡入我口中。
那药的苦涩瞬间在我舌尖蔓延开来,可我却来不及品味,满穗的吻热烈而又霸道,让我瞬间沉沦其中。
她的舌尖轻轻撬开我的牙关,与我纠缠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她的渴望与眷恋。
……
许久,她才缓缓松开我,眼中满是迷离与满足,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药渍。
我则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心跳如雷,脸颊滚烫。
“良爷,这可是对你的惩罚哦。”
我看着满穗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只感觉心中不顺,便想报复回去。
“满穗你给我等着。”
剩下半碗苦药,我一口含住,双手猛地扣住满穗的手腕,将她拉向我,而后带着些许报复性地吻了回去。
她似乎并未料到我会如此,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迎合上来,唇齿间的药汁在两人的辗转厮磨中交融,苦涩中竟带着一丝别样的甘甜。
到了最后,满穗似乎是被我打败了,没有动静了,我又报复性的啃咬,将满穗的朱唇欺负到红肿后,才意犹未尽地抬头。
本以为会看见,满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现实却是满穗一脸靡足的模样。
见我停下,满穗舔了舔有些红肿的嘴唇,眼眸中波光流转,带着一丝餍足的笑意,轻声呢喃道。
“良爷~怎么就停了?我还没享受够呢。”
“好好好,我让你享受!”
我被气笑了,再次倾身上前势必要挽回自己的“尊严”但结局总是差强人意。
……
“好啦~良↑爷↓你最厉害了。”
我蹲在墙角自闭式画圈,满穗在一旁看着我的窘态,笑得前仰后合。
“良爷,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边笑边说,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不知羞……”
我无奈地白了她一眼,心中满是如何惩治满穗的办法,但看着她那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中的那些想法又瞬间消散。
罢了罢了,终究是拿她没办法。
回想曾经我和舌头……算了,还是现在的日子最实在,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似乎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不清。
现在,能与满穗这样相互陪伴,相互打趣,或许就是最好的时光。
……
——咚咚咚
此时敲门声打断了我们的欢笑,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起身去开门。
“良爷,你要的棺木已经到了,就放在村中的空地上。”
我微微点头,对虎道了声谢,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却也不敢转身去看满穗。
“我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良爷!”
我感觉到满穗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也要去……至少让我再见见爹爹……”
这一句话让我没有任何理由再阻止满穗,之前我亲手杀了她爹爹,让她没能见到,若是再拒绝她,那我与那些冷血之人又有何异。
我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握住满穗的手。
“好吧,那我们一起去。
……
取了工具,我和满穗便向着当初杀死满穗爹爹后将他埋葬的歪脖子树走去。
离村子大概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
此时我倒庆幸当初我挖的坑较深,哪怕过去三四年,也不至于让野兽将尸体挖出来。
一路上,满穗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显示出她的紧张和不安。
就在我们即将离开村子时,意外的碰见晓生。
……
“啊良,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晓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过身,见他正站在不远处,面具下的眼神似乎透露出一丝关切。
我微微皱眉,心中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满穗抢先开口道。
“我们去把我爹爹的尸骨迁回来,让他能有个安息之所。”
晓生微微点头。
“我与你们一同去吧,这一路或许不太平,多个人照应也好。”
“不了,晓生你还是好好养着吧,我们是要往东边走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你身体不好,就别折腾了。”我拒绝了晓生的好意,毕竟他的身体状态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
“这样啊……啊良,你们路上也好小心,尽量别乱走,附近偶尔会也游荡的饥民。”
“你这带着这娃子,可得护好了。对了,我这有几包药,你们带着以防万一。”
晓生说着,从怀里掏出几包用布包着的药递给我。
“多谢了,晓生,你有心了。”
晓生摆了摆手,头顶的银色簪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啊良,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只愿你们此行顺遂,早去早回。”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出要去的方向后,晓生态度有所变化,似乎没有一开始那种想要跟来的热情。
而且那簪子有点眼熟。
……
我和满穗继续朝着目的地走去,晓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身后,但我心中总觉得有些异样,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满穗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思,轻声问道。
“良爷,你是不是觉得晓生有点奇怪呀?”
我微微点头。
“嗯,总感觉他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咱们,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你爹爹的事办好要紧。”
……
一路无话,我们终于来到了那棵歪脖子树旁。
当初埋葬的痕迹早已随时间而消逝,如今我站在那棵歪脖子树旁,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心中满是愧疚与悔恨。
满穗看着地面,眼眶泛红,她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拨开草丛和泥土,试图寻找爹爹埋葬的准确位置。
我也赶忙放下工具,帮忙一起寻找。
挖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些许端倪,我心里越发沉重,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随着挖掘的深入,那熟悉的衣角渐渐露了出来,满穗的身子猛地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爹爹……”
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悲痛。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满穗哭泣的模样,心里像被狠狠揪住一般难受。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待把尸骨慢慢清理出来,我小心地将其放在一旁。
突然满穗跪了下来,朝着尸骨拜了几拜,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
“爹爹,女儿不孝,未能尽孝,未能手刃仇人为您报仇雪恨……”
满穗泣不成声,她的身体因悲痛而微微颤抖,每一滴泪水都仿佛承载着这四年的痛苦与思念。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满穗伤心欲绝的样子,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四年前的那一幕如同噩梦般在我脑海中重现,我手中的刀无情地刺进她爹爹的身体,那一刻,我成为了她的仇人。
而如今,面对她的悲痛,我却无法给予她真正的安慰,因为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
“满穗……”我轻声唤她,声音沙哑而干涩,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手停在半空中,最终缓缓放下。
满穗哭了许久,泪水渐渐浸湿了面前的土地。
“良爷,你说爹爹会原谅我吗?”
满穗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突然问道,声音轻柔而脆弱。
我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满穗,你爹爹一定会原谅你的,他在天上看着你,一定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满穗微微摇头。
“我不相信,我曾经那么恨你,想要杀了你为爹爹报仇,可现在……我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满穗,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偿还我的过错。”
满穗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泪光闪烁。
“良爷,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很矛盾,我恨你,可我又忍不住靠近你……我是不是很没用?”
我紧紧地抱住她。
“满穗,不是你没用,是我该死,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偿还你的……”
哪怕这样根本无法弥补我曾经犯下的罪孽……
满穗靠在我的怀里,泣声渐歇,只是偶尔还会抽噎一下,像只受伤后寻求慰藉的小兽。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过去的悔恨,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我们就那样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直到夕阳的余晖渐渐黯淡,天边被染成一片深沉的暮色。
……
“满穗,我们该回去了。”
我轻声说道,扶起她。
她默默地点点头,眼神中还有着未消散的哀伤,但也多了一丝坚定。
我们小心地将尸骨收敛起来,准备带回去再安置在棺木之中。
晓生准备的棺木很沉,拖着棺木走半个时辰山路来到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们在附近找了些藤蔓,将尸骨仔细捆绑好,以便能较为轻松地携带回去。
满穗紧紧跟在我身旁,眼神始终未离开过那包着爹爹尸骨的包裹,她的悲伤仿佛化为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压抑起来。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太阳渐渐西沉,暮色笼罩着大地,周围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我心中有些担忧,这黑灯瞎火的,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可如何是好?
突然,我发现远处有一个人影,仔细辩识后发现是小石头,不由的有些烦闷。
哪天满穗醒后,告诉过我她和小石头去外面找我了,但那时正好是晚上,秋风瑟瑟,很容易染上风寒。
满穗的病情好不容易得到控制,他拿了其中一味药材,又让满穗吹了夜风,导致鼠疫本就没有完全祛除的隐患再次发作,虽暂无性命之忧,但也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我对小石头的气还未完全消散,如今见他出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
“良爷,你看是小石头。他在干什么呢?”
显然满穗也看见了小石头鬼鬼祟祟,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紧了紧手中的包裹,对满穗说道。
“先别管他,我们赶紧回去,这夜色中不安全。
回到村子,我却感觉有点不对劲,村子里的盗匪少了很多,转了一圈,虎也不见踪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加快脚步朝着晓生的住处走去,满穗紧紧跟在我身后,神色紧张。
到了晓生住处,见院中有烛火摇曳,门口有另一个亲信守着,心中那股紧张感却没有依旧存在。
我走上前去,那亲信却面露难色,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
“良爷,大当家……他不在。”
我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正打算强闯,晓生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这么慌张?”
“良兄,你你们回来了,路上没有碰见什么意外吧?”
见院外是我和满穗,晓生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神情迎了上来,可我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中的一丝闪躲。
“路上还算顺利,只是回来发现村子里的人少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目光紧紧锁住晓生,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晓生犹豫片刻,又看看我,还是决定说。
“良兄,这其实也是我刚刚得知的,手底下的一个弟兄打听到有官兵准备围剿这附近的盗匪,我想着村子里的这些兄弟大多也是苦命人,便让他们先散了,各自寻条活路去。”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却有些疑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虎呢?他怎么也不见了?”
我追问道。
晓生眼神微微一凛,随即又恢复了镇定。
“虎……他去打探更详细的消息了,毕竟官兵的动向我们还需摸得更清楚些,也好早做打算。”
我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晓生,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这鼠疫未除,官兵又至,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良兄,我明白。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应对这一切的。”
满穗在一旁扯了扯我的衣角,轻声说道。
“良爷,我们先把爹爹的尸骨安置好吧。”
我看了看满穗,又看了看晓生,说道。
“好,晓生,你也早些休息,有什么新情况及时告知我。”
晓生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屋了。
……
离开院子后满穗又开口了。
“良爷,我总感觉晓生有事儿瞒着咱们。”
“他今天的表现太奇怪了,那些盗匪怎么会突然就散了?还有虎,他到底去了哪儿?”
我开口替晓生解释。
“可能是你的错觉吧,刚才他也解释了,再说了也没证据证明晓生在瞒着我们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爹爹的尸骨安置好,其他的我们再慢慢查清楚。”
我轻声安慰着满穗,尽管我心中也有疑虑,但眼下确实不是追究的时候。
……
我们找到了之前放置棺木的地方,将满穗爹爹的尸骨小心翼翼地放入棺木中。
“……”
“额,满穗接下来我们该安置在哪里?”
此时棺盖已经合上,但暂时要放置在哪里又成了一个问题,这里距离甘泉镇有上百里距离,加上满穗的鼠疫还未好全,近几日都不便远行。
突然我想到一个办法,一个十分愚蠢的办法。
“要不,放我们房间里面?”
满穗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确认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良爷,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那眼神就像是关爱智障儿童一般,让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一时着急,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嘛。”
我试图解释道。
满穗白了我一眼,一边比划着棺木大小一边说着:“良爷,这棺木这么大,我们的房间怎么放得下呀,而且……
“而且按照习俗,棺木也不适合放在我们住的房间里呀。”
“停灵是有讲究的,哪能这么随便呢。”
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就是着急想找个地方安置。那你说怎么办?”
“这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数都是破败不堪,修缮过的可能有盗匪住了。”
“这可难办了……”
我看着满穗那好看的柳眉皱起,在心中思索一阵后,给出一个靠谱的建议。
“要不……我们在村子里找个合适的地方,搭个简易灵棚安置棺木?”
满穗点点头表示同意。
……
说干就干,我和满穗先在村子里找了一块相对空旷且平坦的地方,这里远离盗匪的住所,也没有什么障碍物,比较适合搭建灵棚。
我们又找了一些木棍、木板和帆布等材料,准备动手搭建。
在搭建过程中,我回想起曾经和父亲走商时偶前见过的灵棚样子,当时父亲的脸都绿了,那一单后来有没有赚我也忘了。
我努力按照记忆中的模样去做,先用木棍搭起了灵棚的框架,确保它足够稳固,能够支撑起帆布。
满穗则在一旁帮忙递工具。
框架搭好后,我们将帆布覆盖在上面,用绳子仔细地系紧,防止被风吹走。
简易灵棚搭建好后,我们将棺木小心翼翼地抬进去安置好。
安置好棺木后,我和满穗在灵棚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满穗的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显楚楚可怜。我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
“满穗,别太难过了,你爹爹会安息的。”
满穗微微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嗯,良爷,我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爹爹说。”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缓解她的痛苦,只能默默陪伴在她身边。
一阵微风吹过,灵棚上的帆布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是满穗爹爹的回应。
满穗抬起头,望着灵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有悲伤,有怀念,也有一丝释然。
“良爷,我们回去吧。”
满穗说道,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颤抖,多了一份坚定。
我再次看了看灵棚,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便和满穗一起往住处走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
将棺木安置好后,我们回到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满穗坐在床边,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晓生的异常、小石头的神秘行踪、官兵即将围剿的消息,以及满穗爹爹的尸骨,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心情沉重。
“良爷,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满穗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
我坐起身,看着她。
“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小心行事。晓生这边,我会继续留意他的举动,至于小石头……”
“我总觉得他和这一切脱不了干系,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
“我听你的,良爷。只是这鼠疫……我真的很担心。”
满穗点点头,之后她似乎有些累了,靠着我肩膀。
“别担心,晓生说他会找到控制鼠疫的方法,我们要相信他。”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但在这个时候,我只能这样安慰满穗,也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警觉地站起身,走到门口。
“谁?”
“大叔,是我,小石头。”
门外传来小石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我打开门,看着他,脸色并不算好看,在知道他害的满穗复发便一直想抽他一顿。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小石头似乎也察觉到了,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看我。
“大叔,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皱了皱眉,想到先前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便开口说道。
“进来说吧。”
小石头走进屋子,眼神闪躲,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满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但语气难免还是有些冲。
……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说道。
“大叔,我……我之前做了错事,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但是,我今天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关于晓生的。”
我和满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和关注。
“关于晓生?你发现了什么?”我急切地问道。
小石头咽了口唾沫。
“我今天看到晓生和一个陌生人在村子外面见面,他们的样子很神秘,好像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我偷偷地靠近听了一会儿,好像听到他们提到了‘鼠疫’和‘计划’之类的词,但是具体的我没听太清楚。”
我的心猛地一沉,晓生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确定你没听错?”
我紧紧地盯着小石头,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判断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小石头连忙点头。
“大叔,我确定。我虽然有时候调皮捣蛋,但这种事情我不会乱说的。而且,我还看到那个陌生人给了晓生一个包袱,晓生看起来很重视那个包袱,小心翼翼地拿着。”
满穗忍不住插话道。
“那个陌生人长什么样?你认识吗?”
小石头摇了摇头。
“我没见过那个人,但他身材矮小,看年龄似乎比大佬叔老一辈,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阴沉沉,很吓人。”
这描述……让我想起一个人。
“肉饼!”
“老板!”
我和满穗异口同声
听到我们说出“肉饼”和“老板”,小石头眼睛一亮,连忙说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卖肉饼的老板!大叔,满穗姐,你们也认识他?”
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个卖肉饼的老板一直让我感觉诡异,如果他和晓生有所勾结,那事情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小石头,你还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小石头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我还听到晓生说什么‘最后的机会’,还有‘不能失败’之类的话,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大叔,我觉得晓生肯定在谋划着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我们得小心啊!”
满穗的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大叔,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直接去问问晓生?”
思考片刻后,我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直接去问他,他也未必会说实话。”
“而且,万一打草惊蛇,让他提前实施计划,那就糟了。”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应对之策。
“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满穗着急地说。
“当然不会,我们先不动声色,暗中观察晓生的一举一动。”
“小石头,你……”
突然我想到之前这小子满嘴跑火车,有些犹豫了,万一又是这小子搞鬼呢?
等会满穗睡后,我再去看看。
……
“小石头你,继续留意晓生和那个老板的行踪,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立刻来告诉我。”我对小石头说道。
小石头连忙点头,拍着胸脯保证。
“大叔,你就放心吧。”
“还有,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包括铁牛。”
现在铁牛和满穗还没有好全,最好不要牵扯他们进来。
“我明白,大叔。”
小石头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满穗担忧地看着我。
“良爷,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晓生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别怕,满穗,有我在。不管晓生有什么阴谋,我都会保护你。我们先看看情况,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但在满穗面前,我必须表现得镇定自若。
……
……
夜渐深,我见满穗好像睡着了轻声唤道。
“满穗?”
满穗没有回应,呼吸均匀而轻柔,显然是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轻轻地为她掖好被子,犹豫再三还是在满穗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一瞬间我看见满穗眼帘动了动,似乎要醒了,但在我紧张的注视下,梦语几句。
“良…笨…大白痴……”
啊这……怎么这小家伙在梦里都还要损我几句,不过想到接下来我想做的事情便也放弃捏她脸颊的念头,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离开。
我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满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
尽管她时常与我斗嘴,但在这一刻,我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我轻轻关上门,走出屋子,自然没有看见满穗在我离开后悄然睁开的双眼。
“良爷…蠢……真是只骗人的小狗……”
我隐入夜色,朝着白天晓生和那陌生人见面的地方走去。月光黯淡,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唯有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村子里回响。
我心头疑虑重重,晓生的种种行为实在难以捉摸,如今又与那肉饼老板有所勾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
来到村子外,我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搜寻着线索。
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显然有不少人在此处停留过。
我蹲下身子,仔细辨认着那些脚印,试图从中找出晓生和那个陌生人的踪迹。
突然,我发现了一串较为新鲜的脚印,脚印较小且步伐间距不大,与小石头描述的那个陌生人的身材特征颇为相符。
我顺着脚印的方向走去,发现它们通向了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枝繁叶茂,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光斑,影影绰绰,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树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阵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低语。
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倾听,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继续深入树林,我发现了一些被踩倒的杂草和树枝,似乎有人在这里匆忙经过。
我加快了脚步,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说话声。
我赶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悄悄地探出头来。
只见晓生和那个陌生人正站在不远处,面对面地交谈着。
……
“情况如何?那狗东西有没有染上鼠疫?”
中年老板听后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
“那狗官倒是惜命的很,发现不对离开关了城门,窝在朱墙后不出来了。”
“前几天更是下令把疑似感染的都抓起来,统统关到城外的破庙里头,任其自生自灭。哼,他倒想得美,以为这样就能躲过鼠疫的侵袭,简直是痴心妄想!”
中年老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月光下,他的五官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那现在那群人怎么样了?”
“都死绝了,尸体给扔到城外去了。”
“说来也奇怪,最后一个老头是上吊吊死的,但不知道被谁放下来了,还弄了点干草掩盖。”
中年老板绘声绘色地说着。
晓生皱了皱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放下来?还掩盖尸体?可曾看清是谁所为?”
中年老板撇了撇嘴,不屑地回道。
“这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不过是哪个好事之徒罢了,说不定是那老头的什么穷亲戚,想让他走得体面些。”
晓生沉默片刻。
“那狗官接下来有何打算?”
中年老板冷笑一声。
“他能有什么打算?继续龟缩在城里呗,每天派重兵把守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生怕鼠疫传到他那宝贝城里去。”
“不过,他这样做,城里的百姓可就遭殃了,粮食短缺,物价飞涨,人心惶惶。”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城里面还有我卖带有鼠疫的肉饼,既赚了银两,又能传播开来。”
“那狗官没有察觉?”
“呵”
中年老板冷笑一声。
“察觉?要了大半银两便黙认了
晓生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阴鸷。
“如此甚好,只要这鼠疫在城中持续蔓延,那狗官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不过,我们也需小心行事,切莫让他抓到把柄。”
中年老板嘿嘿一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晓生,你就放心吧。我做事向来谨慎,那狗官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指向咱们。”
“倒是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那几个人有没有起疑?”
晓生眼神微微一凛,轻声说道。
“良他们目前还未察觉我们的计划,但那小子似乎发现了些端倪,今日我见他在附近鬼鬼祟祟,怕是已经有所怀疑。”
中年老板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
“那怎么办?要不要先解决掉他?”
晓生摆了摆手,说道。
“不急,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我们按原计划行事,加快速度推进鼠疫的传播,等那狗官彻底陷入绝境,便是我们大功告成之时。”
中年老板搓了搓手,满脸兴奋地说。
“好!只要能扳倒那狗官,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我这条命豁出去也在所不惜!晓生,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晓生沉吟片刻,说道。
“你继续在城中散布带有鼠疫的肉饼,我这边会想办法让鼠疫在周边地区扩散得更广。”
“另外,留意一下官兵的动向,一旦有围剿的迹象,及时通知我。”
中年老板点头应道。
“明白!我会小心行事的。”
“晓生,你也要多加小心,别让那几个人坏了我们的大事。”
晓生沉默片刻,眼眸不经意间扫过我藏身的方向,我的心猛地一紧,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然而,他的目光只是短暂停留,便又移开,继续与中年老板交谈。
“我自有分寸,你且去吧,按计划行事。”
晓生低声说道。
中年老板应了一声,便转身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晓生则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老板离去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福缘?出来吧。”
突然晓生轻声说道。
晓生见无人应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原来是良兄来了啊……”